在1985年发表的那篇一鸣惊人的《当代中国画之我见》中,李小山引用了18世纪德国“狂飙突进文学运动”代表者席勒的一句话:“危险的威胁,是透顶的庸俗。”30年后的2015年,当我们再在南京艺术学院见到李小山,他还是不无尖锐:“一个人总有让他害怕的事,死亡、疾病、失败、噩梦等等,但是我最害怕的却是平庸。”
1985年一鸣惊人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问:小时候是怎么开始画画的?
李小山:每个小孩都会乱涂乱画。我小时候也一样,乱画而已。学校出黑板报之类,由我画报头和插画,获得了老师和同学的赞扬,信心大了,自然就一路画下来了。
问:你考入南艺中国画系时,学校的氛围怎样?和同学交流多吗?
李小山:那时的学校氛围安静多了,像大学的样子。同学们方向明确,学习动力很足,互相交流又暗中较劲,是一段值得怀念的好时光。
问:《当代中国画之我见》是您1984年的作品,发表却是在1985年,之间这一年有没有想过放弃发表这篇文章?有没有预想过将面临的后果(肯定很多人无法接受)?
李小山:八十年代中期发表一篇异见文章是很困难的。文章写好后,给一些关系密切的老师和同学看过,他们都认为应该发表出来。我把文章给了当时的《江苏画刊》,他们经过慎重考虑终于发出来了。我完全没有料到后来会有这么大的争议和余波。
问:当时是通过什么途径看到刘海粟老先生对您文章的评价?其他有什么影响深刻的评价吗?
李小山:批评我的人太多了,美术界的头面人物几乎都表了态,江苏美术出版社为此专门出版了一本讨论集。我动了不少人的奶酪,否定我的人肯定占多数。刘海粟的评价是骑墙的,算是老前辈对后生的一种说法吧。其实我不关注别人捧我或骂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问:在您看来,85新潮的精神主流是“反传统”吗?
李小山:不对,85新潮的精神主流是呼吁艺术的多元化、多样性,而在此前,艺术领域和整个思想、文化形态一样,是一个封闭圈子,单一、固化和僵硬。
写小说的美术馆长
“期待是空洞的”
问:作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的掌门,您希望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对南艺、对南京、对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可以扮演起怎样的角色?
李小山:我们馆力争向国际成熟的美术馆标准靠拢,力争缩短距离。我知道很艰难,但是不去做就是失职。南艺美术馆是大学美术馆,要为当代艺术的展示提供平台,又要为教学实践提供资源,还要面临美术馆自身的建设问题。我想,我们会竭尽全力,我们会越来越好。
问:写小说在您的生活中所占比重有多大?
李小山:我没有称过,也没有量过。有一点是确切的,写小说让我懂得了一点,艺术批评或别的工作都是过眼云烟,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小说是一种包容性特别大的创作方式,能够表达我对生活的感受,能够满足我对创作的渴望。
问:对自己在写作上有什么期待?
李小山:我写了二三十年小说,出版了四部长篇,我当然期待自己拿出点硬货来。博尔赫斯给写东西的人下了一道咒语:作家只能写你能写的,不能写你想写的。所以期待是空洞的,给自己鼓鼓劲而已。谁不期待写出《卡拉马佐夫兄弟》《城堡》这样的作品呢?没可能性啊!在我们的文化形态里,思辨、音乐和叙事传统都是相对薄弱的。所以谈到期待,还得看以什么为参照,若以国际水准看,当代汉语作家没有什么建树,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而且,这样的情况我估计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回望30年
“我们仍在补课”
问:整体看来,现在的年轻人更多的是思考如何进入既定的秩序当中。您如何看待这一点?
李小山:我觉得教育体制要负最大的责任。有关教育方面的话题很大,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
问:可否描述一下您所理解的一个健康的艺术生态?
李小山:艺术家安安心心创作,拿作品说话;艺术批评像那么回事,别老是拿钱写广告词;美术馆做好分内事,展出该展出的东西;权力和资本退后些,再后些。总之,艺术生态既然称之为生态,就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缺少哪一方面都是不行的。
问:在30年之后的现在回望85新潮,您会向现在的年轻人(90后、00后)怎样描述那个时代?
李小山:那时没有互联网和信息爆炸,只有图书馆和书店里不太多的图书资料,我们扑上去,像现在沉迷在电玩和游戏里的人那样,不知疲倦,甚至来不及消化——就是这样,阅读和思考给了我们动力,尽管我们先天不足,但毕竟参与到了开拓新局面的潮流里,做了一些该做的事情。
问:在您看来,我们现在对85新潮的重述是太多了还是太少了?对它的评价是太高了还是太低了?
李小山:85新潮只是补课。我们缺得太多了。即使到了现在,我认为我们仍在补课,因为缺口仍然很大。 据芭莎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