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名片，极简。一面印着“先锋书店”，另一面是“钱小华”三字。常规的电话号码数字，印成了繁字体。足见主人对文字的厚爱。没有职务，名片两面的信息联系起来：先锋书店创始人、南京先锋图书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钱小华。
在实体书店被唱衰的时代，19岁的先锋书店，蓬勃长成南京最知名的文化地标之一，且声名在外。2013年被美国CNN赞为“中国最美的书店”，名列2014年英国BBC评出的全球十大最美书店之一。幕后“操盘手”钱小华，最近当了回贾樟柯纪录片的男主角，面对镜头，他说，“开书店是我生命的营养，是我一生的荣耀。”
先锋的“生路”是文创
文创产品映照了我们的时光
“虽然在钢筋混凝土中，看不到一丝阳光，但是从这儿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这里曾是地下人防工程，顺着黄色标线走进来，书香和咖啡的味道扑面。旧书堆砌起来的收银台、镌刻着著名诗歌的柱子、休息区里只供阅读不售卖的外版书籍，无数游客和读者如同朝圣者一般来到这里。我们的采访，从7年前谈起。那年，是先锋成长史上的重要转折点。
钱小华记忆里的2008年，一大批影响了一个时代的知名书店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加之号称互联网“三驾马车”的“当当”、“京东”、“亚马逊”，对实体书店发起的冲击，“每天看到的都是死亡的威胁，开始思考如何能在血雨腥风中闯出一条生路。”
他想出的先锋的“生路”，就是组建团队，做文创产品。历史积淀深厚的南京，拥有丰富的旅游资源，夫子庙、中山陵、总统府……这条“旅游线”成为先锋文创产品的灵感和载体。印着南京手绘地图的笔记本、布包、文化衫、相册等等，把南京文化定格成可以带走的记忆。钱小华说，“这几年的实践证明，这条路是正确的。去年，文化创意产品占到我们利润的50%，今年有望达到60%的目标。”
“有了文创产品后，开始寻找销售渠道。”而与之联系密切的便是南京各大景区。于是，南京博物院新生活书局、总统府店、美龄宫店、颐和书馆……多个民国主题书店，相应而生。景区里的先锋书店，除了与南京相关的各类书籍外，还有定制礼物，比如美龄宫店里的美龄镜子、木刻版画。
“那些原本沉睡在档案室里的图片，被唤醒起来，注入了新的活力。”在钱小华看来，先锋的每个文创产品，都能折射出时光的诗意，“它们映照了很多游客的时光，也映照了我们的时光，这是个流动的文化盛宴。”
先锋的行径很多元
从景区到校园再返回乡村
“一座城市不仅要有宽阔的马路，有鳞次栉比的高楼，还要有歌剧院、电影院、教堂，更重要的是要有书店里昏黄的灯火。”
也许一家书店的“气质”，印证的正是书店老板的内心。钱小华告诉记者，他在书店看到的不是读者，而是一个个热爱阅读的灵魂。
景区里的书店，随着游客的集散，让“先锋”成了一张远扬的文化名片。而同时，靠校园书店起家的先锋，还将分店开进了大学校园。“南审校园里的润泽书局，面积1000平方米，师生们很喜欢，经常有讲座、演出，成了南审文艺范的大本营。”
为何走“校园风”？钱小华的解释是，“现在大学很缺书，很多图书馆成了展览馆，借阅量非常少，导致新书更新慢。”
从民国风的景区店、到小清新的校园店，从2年前开始，先锋还走起了原汁原味的“乡村风”。位于安徽黟县碧山村的碧山书局，是先锋书店的第8家分店。这个坐落在徽派老祠堂的书店，保留着老建筑最原始的模样。
拍摄贾樟柯执导的纪录片时，钱小华坐在碧山书局的滴水屋檐下，悠然地翻着书，画外音是他一贯沙哑的声音：“10年来，我相信，我一生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开书店。”
他出生于农村，他认为，应该有一种乡土情怀的文化担当。采访时，他欣欣然地介绍起今年10月即将开业的另一家乡村书店，位于浙江省桐庐县莪山畲族乡的公益图书馆，“两栋老的夯土房，建在海拔700米高的山上。坐在里面，看书喝咖啡，可以看到外面的田野、农家的炊烟，感受到鸟鸣过后的宁静。”
他最喜欢的则是，设计师张雷特意在房子边沿留下10公分的木边，让鸟来栖息，他想象着那番景象，“就像一排无字的诗行。”
他说，等桐庐的新店开业，会聘请当地退休老师、农民担任服务生，因为他们可以和每一个游客讲讲当地的故事。
QA环节
眼泪曾从夫子庙一直流到鼓楼
采访钱小华时，正逢6月1号儿童节。记者问他是否收到节日祝福，他笑着说，还真有人祝他儿童节快乐。这个问题顺着问，“您觉得现在还保持着童心吗？”他的回答干脆直接，“我一直保持着童心，我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是一颗玻璃心，别人是能看得见的。”
采访的最后，他带着总结的口吻说，“万物向上，我们要向下，抱着一颗谦卑的心做书店，过人生。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是给予，而不是索取。太功利，会伤害自己。”
整场对话，钱小华先生的回答时常充满诗意。有时，一句说完，他会回味斟酌一下，修正好再重复一遍。问起他的爱好，他细细地回答出每天各时段的具体安排。那般坦率，果真如孩童。
Q：19年来，遇到最大的挫折是什么？
A：2003年，先锋书店在夫子庙地下商场开过一家分店，长160米，宽14.7米，我们称为“先锋大道”。但当时，缺乏充分认证和调查，开业后，附近很多农民工会光着膀子、打着赤脚去乘凉，还有人当作溜冰场，开了一年左右，亏损严重。加上当时，南大广州路店合同到期面临搬家，双重夹击，那是最难熬的日子。
有天夜里一个人走到大街上散步，见到一对捡垃圾的夫妻，当时我想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因为当时我就住在南大广州路店，在办公桌上睡了8年。
与夫子庙地下商场谈撤店的那个下午，狂风暴雨。谈成功后，我一坐到出租车上就开始流眼泪，眼泪流成割不断的闪光飘带。驾驶员看到后，把车开得很慢。毫不夸张地讲，那天眼泪一直从夫子庙流到鼓楼。
夫子庙店的失败，带给我很多启示，开始思考书店向何处去，开一家什么样的书店最重要。
Q：在您眼里先锋的优势是什么？
A：先锋每年有400多场艺文活动，这里是个公共空间，来的每个人都很自由并且受到很大尊重。在这里可以交朋友、约会，可以当成一个“据点”，喝杯咖啡，听堂讲座，看部电影。
虽然在钢筋混凝土中，看不到一丝阳光，但是从这儿可以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能看见鸟飞进书柜的身影，老鼠在水管上爬上爬下的身影，还有水管里滴答滴答的声响，这种滴答声给阅读的人一种心灵的沉静。往往一滴水声，大于一个世界，一个宇宙。人就是那一片刻的宁静，一日胜于百年。
先锋书店，是一座能穿透钢筋混凝土的、有思想和灵魂的书店，是能在钢筋混凝土上开出花的书店。
Q：先锋的未来会怎么走？
A：走“小而精、精而专、专而强”的路线，在图书和文创产业上，细分市场。在这个行业，要跳出框框看框框，永远比竞争对手快半拍，学会在拐弯处加油。
未来要把先锋创造成无数个具有创新细胞的组织。把文创产品做成产业链或产业集群，形成“鲶鱼效应”，与景区合作，与独立书店合作，发挥更大的市场资源。未来不是克隆先锋书店，而是克隆先锋产业。
Q：如何看待实体书店的生存现状？
A：在大时代下，书店迎来了新的创新潮，有一批年轻的“文艺范”加入。这时候我们要冷静观察，韬光养晦。先锋会有更多的新面孔呈现在世人面前，给大家惊喜。
个人认为，凡是倒闭的书店都是缺乏创新精神。没有疲软的市场，只有疲软的人。只有你做得更好，才有生存的可能。未来创业，不光要你自己的梦想，还要连接别人和世界的梦想才能成功。
Q：您平时有什么爱好？每天时间如何安排？
A：每天早晨5点钟起床，跑步1万米，回来冲个澡。早饭是炒3个土鸡蛋，一碗稀饭。每天坐地铁来上班。
上午在办公室处理公务。中午，去五台山体育场的操场走10圈，4000米。下午下班后，游泳1000米。
晚上泡脚1小时，看一部电影。还会听一首肖邦或莫扎特的钢琴曲。晚上10:30-11:00睡觉，每天睡眠5-6小时，从来没睡过8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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