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帖是学习书法的有效手段,是通向创作自由的不可或缺的桥梁。只有在临帖这一阶段打下坚实基础,择取到前人创作的经验和精华,才有可能创作出“古不乖时,今不同弊”的好作品。大多数人虽然都知道临帖的必要性,但是对于临帖本身却未必有一个深刻的认识。创作有境界的差别,临帖高精亦然;临帖境界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以后创作境界的高低,这一点往往被书法爱好者所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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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体说来,临帖境界可分为三个境界:“眼到”、“手到”、“心到”。其中后两个层次是当前认识比较模糊的地方,如果对此没有清醒的认识,势必影响到以后的创作水平。
先来谈谈“眼到”。这一层次即是唐代孙过庭所谓的“察之者尚精”。对法帖中字的用笔、结构、章法要详察细审,既要在静态上把握笔画形态,又要在动态上理解点画间的呼应关系。在结构上既要看到线条本身在空间中的安排,又要对空白的分布予以重视。而在整体章法上,要注意原法帖的字间行距,欹正关系,润燥疏密等因素。在这一阶段主要解决的是观察能力的提高,要能看出法帖的微妙之处。许多临习者只得粗枝大叶,整体看上去,似乎与原帖相去不远,但在细微处则失之甚多,这和抄书并无区别。前人妙处往往就在一笔一画,甚至一个小动作之中,就如同美人之美亦常在一颦一嗔之间。所以王僧虔说:“纤微向背,毫发死生。”这时的眼睛要像放大镜,能够将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放大。能否做到“眼到”决定了能否“手到”,因此临习者不能盲目机械地照临,应多读帖,多观察。
“手到”这一境界是在临帖过程中最具基础性的环节。不仅是指临得形似,而且要神似。事实上,“手到”的境界对于一个学书法的人来说,可谓是难途了。在众多临习者中,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太多。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在临习之初,未能做到“眼到”的境界;二是心态浮躁,临摹功夫尚未下到。当前许多临习者对于“拟之者贵似”这一句格言的认识相当模糊,一个“似”字其中所包含的意义远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关于“心到”的境界,则是本文最主要的立意之处。在许多人看来,临帖到了“手到”的境界即形神兼备了,理应算达到了临帖的最终要求。但反观当代不少书法创作者在提及他们的临帖经历时都说临过多少多少帖,某帖临过多少遍。但其所创作的作品中,却难以看到他们从中吸收了多少精髓。最常见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有的书写者提到自己曾临《兰亭序》等“二王”帖多年,但在其作品中并无半点“二王”的影子和形式特征。如果从创造动机上根本就不想吸收“二王”的营养,那当然另当别论。既然花了时间去临,为何连捕风捉影的意思都没有呢?另一种情况是虽然在创作中体现了所学的某些形式因素,但流于程式化,缺乏变通,更无论“神韵”二字。以上疑问使得笔者开始想到关于临帖的“心到”问题。“手到”虽然标志着临帖已到精熟准确之境,但事实上,仍然处于技术层面,未能真正捕捉到原帖作者心灵深处的生命律动。所谓“形神兼备”也还不过是在笔墨外在形式上的深刻理解,虽然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但要想对创作起到精神层面的深刻影响,则必须“心到”——去触动前人在挥毫时撩拨性灵的心弦。就像六祖慧能之于达摩,直通心性,而后可言悟道。创作的最高境界是“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达情”,那么临摹的最高境界也当如此。要想达到这一点,则需要更多地在精神层次上去体会探求。如具体到《兰亭序》,则不能仅仅追求其形式上的逼肖,而应在充分了解魏晋社会文化大背景及王羲之本人思想个性的基础上,熟读《兰亭》内容,把此文中的思想感情移植到自己的心灵深处,深味那魏晋时代士人独有的心灵“药酒”,试图让这酒的余味渗入你的历史悠思当中去。当你仿佛已听到王羲之等人对人生的咏叹时,或许你将不再处处拘泥于《兰亭》某笔某画的固定形态,而达到心手双畅的境界。唐张怀瓘在《书断》序中说:“若乃思贤哲于千载,览陈迹于缣简,谋猷在觌,作事粲然,言察深衷,使百代无隐,斯可尚也。及夫身处一方,会情万里,标拔志气,黼藻性灵,披封睹迹,欣如会面,又可乐也。”这里虽然是论述书法的功用,但完全可以把它作为临帖达到最高境界的具体要求。同时也足以说明书法绝不仅仅是一种技巧形式而已,它的文化内涵是博大精深的。这自然就要求我们在学习前人的传统时,必须超越技术层面,进入文化精神的境界去理解它。所谓“心到”,即是要在临帖中凸显这一文化意义。
在达到“心到”这一境界之后,相信人们在以后的创作中必能左右逢源,心手相应,写出既富时代气息又具深厚传统底蕴的优秀作品。(彭作飚)